他人之妻（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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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人之妻（二）
想要離開這裏, 還需要借助他人幫忙？
池霭不知道祁言禮這種誤解從何而來。
事實上，她來到道觀純屬自願，梵生法師也說過如果她不想繼續儀式隨時可以走。而她之所以願意待在這裏, 只不過是為了配合方家人演完最後一場自欺欺人的戲碼。
只要四十九天以後, 梵生法師同樣尋找不到方知悟的下落。那麽作為池霭順應他們請求的回報, 方家人也願意接受方知悟已死的事實, 為他準備葬禮，讓他真正得到安息。
這一切都是交換。
方家人得到一個結果, 池霭得到一份平靜。
所以她是不能走的。
望著祁言禮蘊含隱秘期盼的瞳孔, 池霭不確定離開得那麽利落幹脆的梵生法師, 有沒有在這間房裏留下監控或是竊聽裝置, 索性直接轉移話題：“你怎麽會來到這裏？”
她的不回答就是拒絕的意思。
祁言禮略微感到失望，但聽見後續的詢問，他失望的內心又被另一種情緒迅速填滿。
他苦笑起來：“我怕我告訴你原因, 你會把我當成精神病。”
池霭似有所感, 回應道：“你說就是了。”
祁言禮沒有選擇和梵生法師對話時那種近似於打啞謎的方式, 略作思忖後，他將夢境發生的時間, 做夢見到的畫面和從中收獲的感覺, 十分詳細地告訴給了池霭。
黑白的場景。
模糊而光怪陸離的道觀。
它嵌在靜默佇立的密林深處, 有烏鴉從遮擋視線的黑瓦白墻內飛出。
第一視角搖晃著前進轉彎, 冷不丁在闊長的上山臺階盡頭，看見身披道袍的青年。
他唇角笑意彎彎, 卻並不具備正面或是負面的情感, 仿佛源於上世紀的陳舊老相片, 可某個角度看過去，又帶有一些非人的詭異感。
祁言禮的言語平鋪直敘, 卻自帶力量。
在他的敘述中，池霭也陷入了某種具象化的記憶中。
她沈默著，腦海中勾勒出梵生法師褪去顏色的面孔，依舊是逼人的英俊，但瞇起的上挑眼尾和唇畔映出的弧度凹陷，更類似於精怪化人的狐。
但不管是祁言禮的夢境，還是自身隨之同步的想象，對於池霭這個無神論者而言都有些太超前了——她從小生活在科學主義和現代社會之下，平時也並不愛好恐怖靈異小說。
她試圖把祁言禮的困擾通過醫學的角度說明：“你是不是之前在哪裏見過梵生法師，並且對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，又或者不小心受到了其他人的心理暗示？”
“日有所思，夜才會有所夢，你清醒的時候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嗎？”
祁言禮想了又想，很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梵生法師。
至於和夢境相關的內容——
他突然回憶起來，在方知悟出事前的大概半個月，他們曾聚在一起喝過酒。
喝到半夜，熱鬧收場，處於半醉狀態的方知悟，忽然笑著跟他分享起一則在手機看到的玄學言論：阿言，你知道嗎？夢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我們正在進行的事件場景的投射。
你說人要是死了，他的好友又夢見了他，是不是相當於在另外的世界，其實他還活著？
方知悟在此之前，從未表現出過對於這方面的興趣。
祁言禮當時聽了，也不過是一笑了之。
他對著喝酒喝到面色酡紅、醉眼迷離的方知悟說道：快別研究這些有的沒的了，方大師，你不是說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嗎？還是趕緊找個有空的時間去做個全面的檢查吧。
兩人的對話結束在這裏。
再往後，方知悟說今日就先散了吧，自己還要回去陪老婆。
祁言禮重新把視線對準眼前的女人。
如今，方知悟口中心愛的老婆就坐在他的對面，可方知悟本人卻下落不明。
祁言禮定了定心神，搖頭對池霭說道：“我可以確定我的生活一如往常，沒有任何的不對勁，夢裏有關梵生法師和道觀的畫面，就像是別人塞進了我的腦子一樣。”
說完，他忽然極細微地打了個寒顫。
別人把畫面塞進他的腦子。
……會是什麽人？
難道是來自夢境世界的人？
池霭沒有察覺到這點細節，她思考了很多種科學的現象，都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。
就在這時，祁言禮的房外傳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。
池霭以為是搖鈴的梵生法師去而覆返，響起的男聲卻來自一個未成年的小弟子。
他對祁言禮說道：“施主，觀主吩咐我帶您前去領取暫住的生活用品。”
見池霭不願離開，祁言禮也只好將念頭暫時作罷。
他們快速交談幾句，然後一左一右，各自去處理自己的事情。
-
池霭在廊下的木桌上放好手機，接著走進運作法陣的房間。
空氣中縈繞著終日不散的覆雜香氣，這股香氣與方知悟從前喜歡的，某奢侈品大牌推出的水生男香類似，偏偏池霭不耐受，聞多了會產生恍惚的眩暈感。
住在道觀的日子，除卻要穿道袍，餐餐吃素以外，池霭最討厭的就是每日開展的儀式。
雖說無需下跪，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在中央的蒲團上落坐，但讓人頭暈目眩的空氣，昏暗肅穆的環境，以及嘴裏只有經文不多做一句交談的護持弟子，都令她感到枯燥乏味。
鈴、鈴、鈴。
每念一句經文，就會有類似蜂群振翅的嗡鳴聲在她耳邊響起。
池霭安靜地忍受完三個小時，靜候護持弟子們出去，接下來的時間只有她獨自一人，盡管還是只能待在法陣裏無所事事，但好歹不用再承受房內其他四人時不時投來的隱秘目光。
她專註地傾聽著道袍與金柚木地板摩擦發出的窸窣聲，頻率整齊的足音自房間的兩側暗門逐漸退遠。不覆可聞之時，她將雙手交疊枕在腦後，就著這個姿勢伸了個懶腰。
前方的供桌上擺放著三樣跟方知悟最密切關聯的祭物，他們的結婚相冊，他出差時放在抽屜裏沒有帶走的男款鉆戒，以及池霭從來沒見過的，承載了他的心事的筆記本。
筆記本的封面用純黑的牛皮做成，要不是梵生法師宣稱它與方知悟的關聯十分緊密，池霭怎麽也想不到，自己這位張揚又任性的丈夫，私底下竟然藏著那麽多細膩的心思。
她將方知悟的筆記本作為排遣時光的工具。
而隨著筆記內容的一頁頁呈現，她也想起了許多早已模糊不清的往事。
每天讀幾頁，池霭記得自己已經看到了第五十六頁。
她正伸手過去要拿，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餘光的邊緣。
“夫人，我選擇這本筆記作為供奉的祭物是不是很對？”
梵生法師半斜著身軀，靠在矗立於供桌兩邊的沈重擬人化木像旁邊，寬大道袍又襯得他仿佛一只修長的鶴。他雙手抱臂，語調輕盈而散漫，全無一絲對於神秘之道的肅穆鄭重。
每當這個時候，池霭就會更加堅定對方只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的想法。
相對應的，她也沒有任何小動作被人發現的忐忑感，只將筆記本合攏放在跪坐的膝蓋上，平靜地詢問道：“大師出現在這裏，是有什麽事找我嗎？”
“主要也不是來找夫人您。”
見池霭的表情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驚慌失措，梵生法師頗有些惆悵。
他從道袍裏掏出個手掌大小的棕褐色器皿，將其放在正中央池霭和方知悟的婚紗相冊上，煞有其事地對著供桌後刻滿晦澀符號，散發出淺金色光亮的墻壁鞠躬拜了三拜。
又放緩語調，慢慢說道，“只是儀式已經順利進行到現在，該繼續下一步了。”
池霭註視著他的舉動，指腹一下一下撫摸筆記的封面，沒有搭話。
他又突然轉過頭來，滿臉好奇地問道：“夫人希望你的丈夫能夠回來嗎？”
池霭不明白他詢問這件事的用意是什麽，只說：“當然。”
盡管她對於方知悟的感情，不似方知悟對她那般深厚，但好歹彼此也是相識了那麽多年的青梅竹馬，她怎麽可能真的希望方知悟死在海難之下，屍骨無存。
梵生法師的面容映在綿長昏黃的燭火裏，逆光的狹長眼眸卻散發著星子似的亮度，他時常掛在唇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：“無論他以什麽樣的面貌回來都可以嗎？”
“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池霭回答得不假思索。
不知是否為她的錯覺，當梵生法師問出這句話時，他身後被燭光照亮的投影發生了一瞬間的變化，而自己的回答響起，那飄搖不定的火光又仿佛得到饜足般匍匐了下來。
當池霭分散註意力觀察那抹影子時，梵生法師又忽而將整個身體轉了過來，他往前一步，在即將碰到黃紙、銅鈴和紅繩構成的法陣之際悄然駐足。
池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，垂在筆記本上的手臂猝不及防被青年抓了過去。
梵生法師俯落身體，將額頭輕輕抵在了她的額頭上。
兩個人的軀體看似逾越地貼近，又始終保持著一條紅繩阻擋的距離。
他的皮膚溫度低於常人，仿佛散發著寒意的柔潤冷玉。
池霭思忖著自己應當在梵生法師拉住手臂時大叫，可視線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瞳孔，她卻突然間失去了言語，只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。
什麽東西順著額頭的相抵進入了她的意志。
不，並不是意志。
是棲息在她的表面，作為一片新生的皮膚，一件無形的外衣。
等池霭想要細細感知，又很快隱匿無蹤。
“夫人和我是有緣人。”
梵生法師笑著吐出這句言語，接著松開池霭的手臂，放任她向後跌坐回蒲團。
他又無聲無息地沿著暗門離開，一如來時。
實在是過於詭異的體驗，池霭揪著衣襟喘息了一陣，目光不經意落在供桌之上，發現梵生法師放上去的，竟然是一只同她早上喝茶時所用的茶杯別無二致的器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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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霭不知道祁言禮這種誤解從何而來。
事實上，她來到道觀純屬自願，梵生法師也說過如果她不想繼續儀式隨時可以走。而她之所以願意待在這裏, 只不過是為了配合方家人演完最後一場自欺欺人的戲碼。
只要四十九天以後, 梵生法師同樣尋找不到方知悟的下落。那麽作為池霭順應他們請求的回報, 方家人也願意接受方知悟已死的事實, 為他準備葬禮，讓他真正得到安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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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她是不能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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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不回答就是拒絕的意思。
祁言禮略微感到失望，但聽見後續的詢問，他失望的內心又被另一種情緒迅速填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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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言禮沒有選擇和梵生法師對話時那種近似於打啞謎的方式, 略作思忖後，他將夢境發生的時間, 做夢見到的畫面和從中收獲的感覺, 十分詳細地告訴給了池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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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嵌在靜默佇立的密林深處, 有烏鴉從遮擋視線的黑瓦白墻內飛出。
第一視角搖晃著前進轉彎, 冷不丁在闊長的上山臺階盡頭，看見身披道袍的青年。
他唇角笑意彎彎, 卻並不具備正面或是負面的情感, 仿佛源於上世紀的陳舊老相片, 可某個角度看過去，又帶有一些非人的詭異感。
祁言禮的言語平鋪直敘, 卻自帶力量。
在他的敘述中，池霭也陷入了某種具象化的記憶中。
她沈默著，腦海中勾勒出梵生法師褪去顏色的面孔，依舊是逼人的英俊，但瞇起的上挑眼尾和唇畔映出的弧度凹陷，更類似於精怪化人的狐。
但不管是祁言禮的夢境，還是自身隨之同步的想象，對於池霭這個無神論者而言都有些太超前了——她從小生活在科學主義和現代社會之下，平時也並不愛好恐怖靈異小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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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日有所思，夜才會有所夢，你清醒的時候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嗎？”
祁言禮想了又想，很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梵生法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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喝到半夜，熱鬧收場，處於半醉狀態的方知悟，忽然笑著跟他分享起一則在手機看到的玄學言論：阿言，你知道嗎？夢就是另一個世界的我們正在進行的事件場景的投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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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言禮當時聽了，也不過是一笑了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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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往後，方知悟說今日就先散了吧，自己還要回去陪老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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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，方知悟口中心愛的老婆就坐在他的對面，可方知悟本人卻下落不明。
祁言禮定了定心神，搖頭對池霭說道：“我可以確定我的生活一如往常，沒有任何的不對勁，夢裏有關梵生法師和道觀的畫面，就像是別人塞進了我的腦子一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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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霭沒有察覺到這點細節，她思考了很多種科學的現象，都無法做出合理的解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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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霭以為是搖鈴的梵生法師去而覆返，響起的男聲卻來自一個未成年的小弟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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池霭在廊下的木桌上放好手機，接著走進運作法陣的房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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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在道觀的日子，除卻要穿道袍，餐餐吃素以外，池霭最討厭的就是每日開展的儀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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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念一句經文，就會有類似蜂群振翅的嗡鳴聲在她耳邊響起。
池霭安靜地忍受完三個小時，靜候護持弟子們出去，接下來的時間只有她獨自一人，盡管還是只能待在法陣裏無所事事，但好歹不用再承受房內其他四人時不時投來的隱秘目光。
她專註地傾聽著道袍與金柚木地板摩擦發出的窸窣聲，頻率整齊的足音自房間的兩側暗門逐漸退遠。不覆可聞之時，她將雙手交疊枕在腦後，就著這個姿勢伸了個懶腰。
前方的供桌上擺放著三樣跟方知悟最密切關聯的祭物，他們的結婚相冊，他出差時放在抽屜裏沒有帶走的男款鉆戒，以及池霭從來沒見過的，承載了他的心事的筆記本。
筆記本的封面用純黑的牛皮做成，要不是梵生法師宣稱它與方知悟的關聯十分緊密，池霭怎麽也想不到，自己這位張揚又任性的丈夫，私底下竟然藏著那麽多細膩的心思。
她將方知悟的筆記本作為排遣時光的工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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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讀幾頁，池霭記得自己已經看到了第五十六頁。
她正伸手過去要拿，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無聲無息出現在餘光的邊緣。
“夫人，我選擇這本筆記作為供奉的祭物是不是很對？”
梵生法師半斜著身軀，靠在矗立於供桌兩邊的沈重擬人化木像旁邊，寬大道袍又襯得他仿佛一只修長的鶴。他雙手抱臂，語調輕盈而散漫，全無一絲對於神秘之道的肅穆鄭重。
每當這個時候，池霭就會更加堅定對方只是個裝神弄鬼的騙子的想法。
相對應的，她也沒有任何小動作被人發現的忐忑感，只將筆記本合攏放在跪坐的膝蓋上，平靜地詢問道：“大師出現在這裏，是有什麽事找我嗎？”
“主要也不是來找夫人您。”
見池霭的表情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驚慌失措，梵生法師頗有些惆悵。
他從道袍裏掏出個手掌大小的棕褐色器皿，將其放在正中央池霭和方知悟的婚紗相冊上，煞有其事地對著供桌後刻滿晦澀符號，散發出淺金色光亮的墻壁鞠躬拜了三拜。
又放緩語調，慢慢說道，“只是儀式已經順利進行到現在，該繼續下一步了。”
池霭註視著他的舉動，指腹一下一下撫摸筆記的封面，沒有搭話。
他又突然轉過頭來，滿臉好奇地問道：“夫人希望你的丈夫能夠回來嗎？”
池霭不明白他詢問這件事的用意是什麽，只說：“當然。”
盡管她對於方知悟的感情，不似方知悟對她那般深厚，但好歹彼此也是相識了那麽多年的青梅竹馬，她怎麽可能真的希望方知悟死在海難之下，屍骨無存。
梵生法師的面容映在綿長昏黃的燭火裏，逆光的狹長眼眸卻散發著星子似的亮度，他時常掛在唇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：“無論他以什麽樣的面貌回來都可以嗎？”
“人活著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池霭回答得不假思索。
不知是否為她的錯覺，當梵生法師問出這句話時，他身後被燭光照亮的投影發生了一瞬間的變化，而自己的回答響起，那飄搖不定的火光又仿佛得到饜足般匍匐了下來。
當池霭分散註意力觀察那抹影子時，梵生法師又忽而將整個身體轉了過來，他往前一步，在即將碰到黃紙、銅鈴和紅繩構成的法陣之際悄然駐足。
池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，垂在筆記本上的手臂猝不及防被青年抓了過去。
梵生法師俯落身體，將額頭輕輕抵在了她的額頭上。
兩個人的軀體看似逾越地貼近，又始終保持著一條紅繩阻擋的距離。
他的皮膚溫度低於常人，仿佛散發著寒意的柔潤冷玉。
池霭思忖著自己應當在梵生法師拉住手臂時大叫，可視線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瞳孔，她卻突然間失去了言語，只能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越來越近、越來越近。
什麽東西順著額頭的相抵進入了她的意志。
不，並不是意志。
是棲息在她的表面，作為一片新生的皮膚，一件無形的外衣。
等池霭想要細細感知，又很快隱匿無蹤。
“夫人和我是有緣人。”
梵生法師笑著吐出這句言語，接著松開池霭的手臂，放任她向後跌坐回蒲團。
他又無聲無息地沿著暗門離開，一如來時。
實在是過於詭異的體驗，池霭揪著衣襟喘息了一陣，目光不經意落在供桌之上，發現梵生法師放上去的，竟然是一只同她早上喝茶時所用的茶杯別無二致的器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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